我对哼着歌准备回家的春日侧脸瞄了一眼。
我从渡桥泰水身上感到的不是外星人、超能力者或未来人的氛围。没错,反而和春日或佐佐木有点相近。
但是,我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。
于是,我抱着将竹轮麸(注:用面粉、盐、水混合打揉后再用竹轮模型压制而成的食品,等同素竹轮)误认为竹轮塞进口中的难解感受,也就是某种难掩的鼓噪回到家里,一打开自个儿房门却差点没吓死。
“阿虚~欢迎回家~”
老妹笑得像只可爱猫咪迎上前来,三味线摆着一张臭脸横躺在床上,不过这全是预料中事,平常得完全不教人吃惊。
我的嘴之所以几乎带着喀啪般的状声词赫然打开,是因为还有个人顶着刚见过的脸跪坐在老妹面前,而那人还迅雷不及掩耳地笔挺站起,像条刚升空的铅笔火箭(注:日本二战后首度出现的实验性迷你火箭,因形似铅笔而得名)。
“学长,欢迎回来!打扰了!”
那人响亮地高声一喊并深深一鞠躬,的确很有礼貌。
“这……”
我完全不能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……
渡桥泰水就在我房里,要将她当作是自己的幻觉实在太难了,根本不可能。
因急事跑回家的她为什么会在这里?
等等,先冷静分析一下。到现在我已被数度卷入各种意外鸟事,就算不情愿也该被迫习惯了。和春日消失、不断时空跳转相比,新社员在我房间等我回家还算是日常小事。现在的情况,就像是最后才解释犯案动机的本格派推理小说情节吧。很好,我很冷静,就从身边的人开始盘问。
泰水在胸前十指相扣,亮晶晶的目光向我射来。
“其实我昨天就想来了,结果还是比预定晚了一点,果然不能犹豫呢。”
有听没有懂。预定?犹豫?什么意思啊?算了,等等再想,我先抓起无忧无虑地傻笑着的老妹后颈。
“是你让她进来的吗?”
“因为~”
老妹蚂蚁上身似地扭着身子。
“她说是你的朋友嘛~”
太过老实是个非检讨不可的问题。认识的倒还好,一定得教会她绝不能轻易相信陌生人。要怎么说呢,就是,用我身为哥哥的威严去教训她。
还没拟完训辞,泰水的援声已早一步送到。
“我在玄关一见到她,就立刻认出她是学长的妹妹了呢。呵呵,真是个好孩子!我也好想要这样的妹妹喔,想抱着她睡。还有那只猫!真的是一只好棒的花猫喔!好像很聪明,真让人印象深刻。”
她连珠炮地说完,却突然有点泄气。
“可是我们家已经不能养宠物了,好可惜喔……不过!我很喜欢像这样陪人家的宠物玩喔!”
铿锵有力的语气带给我些许物理性的压迫感,让我稍微弯腰后仰以对。
“你……你那时提早走所说的急事该不会……”
“是的,我很想来学长家参观一次呢,呵呵。”
泰水极其自然地回答,表情和语气中毫无可疑之处。她每行一次礼,那特征般的发夹也跟着摇摇晃晃。
“姐姐姐姐~”
老妹拉了拉泰水的袖子。
“我们继续聊嘛,人家想要那个发夹。已经没有卖了吧,给我好不好?”
“抱歉,这不能给你。”
泰水蹲得和老妹一般高,让四颗圆亮的大眼珠串在一起。
“这是我从小就留到现在的宝贝,所以现在不能给你。可是,也许那再过不久就会来到你身边喔。我们就像是世界之海上的小船,所以总有一天会再回到这里吧,就算只有发夹也是。”
我突然觉得,那固定鸟窝头、类似微笑标志的发夹,也许只是一个单纯的随身身分证,不过光注意这些小事也没用。当我开始思考该观察什么时,泰水在我房里绕了一圈,往床下一窥,拉拉猫耳说:
“这只猫真棒,挖到宝了呢。”
——之类的话,然后猛然扑向老妹一把抱住,最后在我面前挺直不动,说出口的话阐明了她的意念:
“我要回去了。”
只能答声“是喔”的我还真有点窝囊,脑子里应该还内建了更多更得体的词汇吧。明明有话想说却说不出口,感觉很不好受。
泰水从正面略低处投出将我射穿的视线,忽地露出缅怀起人生的表情。
“我一直幻想着来到新学校后,一定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社团,再碰巧遇上漩涡般的偶发事件,之后顺势而为地加入社团。有些事就算不出声也会自动找上门,人生不就是这样吗?我想,那些讲述精彩故事的人,也一定都有那种感觉呢。社团里有逗趣的学长姐,然后跟其中一个人成为好朋友,我好想成为那种故事的主角喔……”
这番话好像在哪听过,或是自己啥时想过。但在我记忆大倒带之前,泰水的头向前一顿,又如弹簧机关似的挺起小小的身躯。
“没什么啦,其实我只是很想亲自来学长房间看一下而已。很抱歉打扰你,不过我真的很满足,以后不会再来了。”
泰水对我绽开的笑容的确能让朝比奈学姐溶成一滩浆糊,像是个将全部信赖托付于饲主的小动物宝宝,被纯洁柔和的磷光包覆着。被这种目光射中也能安然离去的宠物店客人,我想一个也没有。
“下次再见吧,学长,请不要讨厌我喔!”
说完,泰水朝老妹和三味线额头轻轻一摸,像春天第一道东南季风飞快冲了出去,连喊声等等都来不及。一转眼,一年级新团员的身影已从我家消失无踪。
老妹硬抱起呵欠中的三味线并问道:
“那个人是谁啊?”
我现在才是最想知道的人。
“啊……”
之后我才发现有件事忘了问。毫无疑问,那晚在我入浴时来电的就是泰水。
问题是为什么要打给我,而且还短得几乎只报了名字。难道她当时就确信自己会通过春日一切考验吗?感觉像个预知能力者,可是从古泉脸上又看不出一点端倪。如果说她只是个碰巧升上北高,又碰巧混进SOS团的普通学生,这一切也未免碰巧得太过火了。
——这世上没有巧合,一切都是必然的结果。人们只是将无法了解的必然称为巧合罢了……
这是哪位仁兄说过的,还是跟长门随意借来的小说里看到的呢?
拨着记忆之雾的我没来由地从老妹手中拎起三味线,和老是不甘愿的它鼻尖对着鼻尖。
“你对泰水有何看法啊?”
虽明知这只是自言自语,但我还是想找个对象吐吐闷气。
“她叫做泰水姐姐吗?是春日喵跟鹤喵的朋友吗?”
见到眼睛瞪得比花猫还圆的老妹出声插嘴,我也将满脸不耐的三味线放回地上。在追猫人老妹跟着识趣地告辞的三味线消失后,我终于能静静独处。
怎么想也想不通。我现在的心情,就像被明示不准用log记号以四个四(注:利用四个四和各种运算符号计算出某个整数的数学游戏,log会造成该式有固定解)方式不断解出质数的数学助教。
她是自称渡桥泰水的北高一年级新生,受春日认证的SOS团新团员一号。
然而,她究竞是什么人?
β—10
星期四。
要想的事越多,就越难决定该从何想起。
就算屈指数数我能做的事,能弯的也只有右手食指一根。最后我还是得普普通通地上学,普普通通地在听课时放空,就这么多。
春日的心境竞也与我相仿,打从上课钟响就心不在焉,大概是把魂都留在长门家了吧。
“喂,阿虚。”
第一节下课钟一响,春日就拿自动笔往我背后戳来。
“是不是把有希拖去看医生比较好啊?”
她像是被饲养多年视如己出的小型犬拒绝散步似的,表情一整个沉重。
“只是换季的小感冒吧,你这样反而保护过头啰。”
我说得心都有点痛,毕竞我知道那不是打个抗生素或营养点滴就会好的病。
“可是啊,我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。”
春日喀兹喀兹按着自动笔尾,那是无意识的举动吧。我也呆望着不断伸长的笔蕊说道:
“古泉不是也说了吗?要是有个万一再把她扛过去就好了,况且——”
我吸了口气,为下句话争取一点时间。
“当事人不是都说自己没事了?到现在她挂的保证有落空过吗?”
“那个……的确是那样啦。”
但春日脸上的疑虑仍像云掩金星的昏暗早晨那样阴郁。
“我心里还是静不下来。不只是因为有希……嗯……我不太会说,就是一种有什么天大的怪事要发生了的感觉。”
你是想说神秘宇宙病菌蔓延全球之类的,让世界像古早科幻片那样陷入恐慌吗?我小时候在电视上还看过满多那种电影的。
“没那么夸张啦,那种老掉牙的世界观早就不流行了。什么火星人入侵还是生化武器外泄造成人类灭绝危机之类的,都只是对当前人生不满的末日观自杀志愿者的软弱面制造出来的。因为那些人根本没有勇气自杀,才会想让人类干脆一次死光光,依赖心太重了啦。”
说完这番SF巨匠听了都会不禁苦笑的话,春日鼻子高高一翘又说:
“真是失策。明知道你只会打谭插科还找你谈,我一定是老年痴呆了。好吧,阿虚,快忘了我的话。喔不,我命令你立刻忘记。我的想法是属于我自己的,会想和别人共享都只是一时神经错乱,这点我必须承认。”
这样啊。没差,我很清楚自己没本事扯出什么有创意的淡,现在春日对我念什么都不痛不痒。一个明知自己是个大草包的人,就算被人笑是傻瓜也只会失笑以对罢了,我现在就是这样。
这番话后一直到下午课堂告结,春日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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