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到底想说什么?剩下的十五分是哪一部份的分数?
嘿嘿。春日莫名其妙地露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。
「我来说明。我们没办法以超越光速的速度移动,根据特殊相对论来说是这样的。」
突然讲这些话的用意何在?春日从裙子口袋里拿出一张笔记本内页,一边描着备忘一边侃侃而谈:
「顺便告诉大家,地球距离天琴座α星和河鼓二天鹰座α星分别是二十五光年和十六光年。也就是说,从地球发出去的情报要抵达某个星座,必须花上二十五年或者十六年的时间,这是理所当然的——懂了吗?」
那又怎样?话又说回来,你还特地跑去查这种资料啊?
「所以,这就等于是某个神明看到我们的愿望所必须花的时间,对不对?而要实现我们的愿望,又得等上那么长的时间。所以,短笺上必须写二十五年后、或者十六年后的未来希望实现的事情!如果写上『希望在下个圣诞节之前交到超帅男朋友』,那根本是来不及的!」
春日挥舞着手臂卖力解说着。
「喂,等等。如果去程要花上二十年左右,那么回程不也要花上相同的时间?那我们想要实现愿望,不就是五十年后或三十二年后的事情了吗?」
「对方是神耶,总会帮我们想想办法的。一年一度总有半价大拍卖呀!」
偏偏她就会在对自己有利的时候,无视相对论的存在。
「哪,各位,现在了解我的意思了吧?短笺要写两种,一种写给天琴座α星,一种写给河鼓二天鹰座α星。请写下你希望在二十五年后和十六年后想实现的事情。」
简直是胡说八道。一口气想要实现两种愿望,这种算盘也未免打得太厚颜无耻了吧。而且,我们无从得知二十五年或十六年后的自己在做什么,现在怎么知道要写什么愿望?充其量不过是希望退休制度或财政金融投资方面不会出现大漏洞,机能可以顺利运作吧?
织女和牛郎两个人听到人们这种愿望,大概也会感到头痛,两人一年都只能见一次面了,还被要求做这种事?去找自己国家的政治家们想办法吧!要是我就会这么想。
可是,这家伙仍然一如往常,老是想着一些无谓的事情。我怀疑她的脑袋里是不是有个白洞(注:根据广义相对论,白洞是黑洞完全相反的物质,经过白洞前的所有光线及物质都会被其强大的排斥力喷射出去,但至今仍未有直接证据证明白洞的存在)?这家伙所想的一般常识,到底是哪个宇宙的常识啊?
「也不能这么说。」
古泉竟然说出像是在袒护春日的话来。但是声音很小,只有我能听得见。
「凉宫同学的言行举止是很与众不同,但是以现在的情况看来,她可是很清楚何谓常识的。」
古泉对着我露出一如往常的开朗微笑。
「如果她的思考活动异常的话,这个世界是不可能这么安定的。照理说,应该变成一个由更为怪异的法则支配的奇妙世界。」
「你怎么知道?」我问道。
「凉宫同学希望整个世界能有多一点的变化,而她也具有重新构筑这个世界的力量,这点你应该也很清楚。」
我确实清楚。虽然心中有所怀疑。
「但是目前这个世界尚未失去理性,这是因为她把常识看得比自己的愿望还重要。」
也许是很幼稚的举例,不过古泉起了个头后说:
「譬如,她希望有圣诞老人存在,但是就常识而言,圣诞老人是不存在的。至少以现在的日本这个舞台而言,是不可能有人在深夜时分闯入门户深锁的人家,而且在不被任何人撞见的情况下留下礼物走人的。圣诞老人又是怎么知道每个孩子想要的东西的?他根本不可能利用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,到全世界每个好孩子的家中去送礼物。就物理上而言是不可能的。」
会认真思考这种问题的人,脑袋才有问题。
「没错,所以圣诞老人是不存在的。」
我之所以反驳他,是因为他似乎站在春日那一边,这让我很不爽,于是我提出了我的疑问:
「如果照你这么说,那么外星人、未来人或超能力者,不是都跟圣诞老人一样吗?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?」
「所以我可以想像,凉宫同学对存在于自己心中的常识有多焦躁不安。常识的部分一再否定她的愿望——也就是希望这是一个经常发生超常现象的世界。」
这么说来,结果那家伙的非常识还是略胜一筹罗?
「可能是她无法完全遏抑的想法,把我跟朝比奈还有长门同学这样的存在给呼唤到这里来,并赐给了我神奇的力量吧?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你是怎么想的。」
不清楚最好。至少我跟你不一样,我确实具有自己是普通人的自觉。
虽然我还不知道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?
「那边的人!禁止私下交谈!我现在正在讨论严肃的事情!」
大概是看不过我跟古泉窃窃私语,春日的眼睛瞪成三角形,不悦地大叫,我们只好乖乖地拿着春日分配给我们的短笺和铅笔回到座位上。
春日哼着歌飞快地动着笔,长门则凝视着短笺,一动也不动,至于朝比奈,则露出比算难解的数学题更困惑的表情。古泉一边以轻松的语气嘟哝着「唔,真是伤脑筋啊」,一边歪着头思索。你们三个,这种事情需要那么认真地思考吗?随便敷衍了事不就得了?
可不要跟我说,写下来的愿望真的会实现哦!
我将笔拿在指间绕转着,视线瞥向一旁。春日「盗采」回来的竹子伸出敞开的窗户外,叶子因此参差不齐。时而刮起的风吹得叶子吵吵作响,顿时让人有一种清凉的感觉。
「喂,写好了没?」
春日的声音把我的魂给叫了回来。她面前的桌子上,放着写着以下内容的短笺:
「让世界以我为中心旋转吧!」
「希望地球的自转变成倒转!」
竟然写着这种像是没教养的欠揍小孩讲的话。如果只是为了搞笑倒还好,偏偏春日把短笺挂到竹叶上时的表情,却是那么地严肃而认真。
朝比奈用可爱而整齐的字写着:
「希望裁缝的技术能变好。」
「希望烹饪的手艺能变好。」
朝比奈许的愿望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。她双手合掌,闭着眼睛对着吊挂在竹叶上的短笺膜拜。我觉得她好像误会了什么。
长门的短笺则是一点趣味都没有。只是用仿佛习字本上的楷书,写着「调和」、「变革」这些煞风景的字。
至于古泉则跟长门差不了多少,用让人意想不到的凌乱笔迹,写着「世界和平」、「一家和平」之类的四字成语。
我呢?我的也很简单。因为是二十五年后和十六年后的事情,当时的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,我料想未来的我应该会要求这些事:
「给我钱。」
「给我一间可以用来帮狗洗澡、附有庭院的独栋房子。」
「真是俗不可耐!」
看到我挂上去的短笺,春日愕然地宣布她的感想。她是唯一最不该对我的所作所为感到惊讶的人。长远来看,我这种愿望总比地球倒转要对人生有益得多吧?
「唉,算了。各位,请把自己写下的内容牢牢地记住哦!从现在算起的十六年是第一个关键。我们来比赛看看河鼓二天鹰座α星实现了谁的愿望!」
「啊……好、是。」
我一边窥探着朝比奈以认真的表情直点着头,一边回到本来坐着的折叠椅上。定睛一看,长门早就回到她书本世界里了。
春日将长长的竹子从窗口伸出去,然后固定住,接着拉来一张椅子坐在窗边。她把手肘搁在窗架上,仰头看着天空。我觉得她的侧脸散发出些话忧郁的成份,不禁有点不知所措。她是一个感情起伏非常剧烈的人,刚刚明明还那样大吼大叫的。
我打开课本,想再跟考试奋战一下。我尝试背下关系代名词的种类。
「……十六年啊?好久哦。」
背后传来春日轻轻的嘟哝声。
长门默默地看着她的原文书,古泉一个人玩着象棋,我则努力地背诵着英文翻译。在这段期间,春日一直坐在窗边眺望天空。其实像她现在这样乖乖地坐着不动,也算是一幅赏心悦目的图画。我心想她总算有心想效法长门,但是表现得如此温驯的春日,却反而让人觉得非常不舒服。因为,她一定又在想些会让我们大伤脑筋的事情了。
话又说回来,不知道为什么,春日今天的情绪莫名地低荡。有时候还会仰望着天空,发出吐气一般的叹息。这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。现在的静默,只怕是相对分量的反动的开始,太可怕了。刚被流放到赞岐时的崇德天皇(注:一一一九~一一六四,日本第七十五代天皇,由于在保元之乱中战败被流放到赞岐),在刚开始的两三天一定也是这个样子的。
沙。我听到纸张磨擦的声音,抬眼一看。坐在我对面、本来正和参考书搏斗的朝比奈,伸出一只手的食指抵在嘴唇上,闭着右眼,将刚刚多出来的短笺递给我。朝比奈窥探着春日的动静,快速地把手缩了回去,然后带着恶作剧成功的小女孩似的表情低下头去。
我的共犯意识整个被激发了出来,快速地将朝比奈给我的短笺拉近来看。
「活动结束之后请留在教室里。实玖瑠☆」
上头用小而圆的字体写着这些字。
我当然会照办。
「今天就到此为止。」
春日说着,并快速拿起书包,离开了教室。她的情况实在异于寻常。就像平常使用大量燃料的柴油货车,今天却变成了太阳能动力汽车一样谦逊。对今天的我来说,这实在是正中下怀。
「那么我也要告辞了。」
古泉也收拾好了象棋,站了起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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