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是的,明明放着不管就好了,为什么那些家伙非要对别人的事情插一脚啊。
更何况这种小伤,对于我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。
没错,疼痛这种东西,跟操心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。
为了改变沉滞的心情我「呼」地轻轻叹了口气,猛地朝坐着的长椅的靠背靠了上去。
正午那蒸笼般的暑气也缓和了少许,午后的公园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变得闲散起来。
虽然头顶广阔的蓝天还丝毫没有要暗下来的意思,但太阳被薄云遮挡,比刚刚看起来多了几分沉静感。
就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前,支配着滑梯在沙坑上挖个不停的孩子们都还随处可见。
而现在,却只剩下一个女孩子发狂地练习着单杠后翻,其他人全都一齐消失了踪迹。
这也难怪。
不经意地,朝公园内设置的太阳能钟看去,时针定定地指向下午五点,而像是与之配合一般,播放完毕的广播声的残响也正好停了下来。
大概,那些回去了的孩子们,都是遵守了这个连是谁决定的都不知道的「规矩」吧。
对于违反规矩的孩子,大人们总是敏感至极。考虑到这一点,他们作出手牵着手回家这个判断真可谓明智。
说到底我们所生活着的这个世界,就是建立在大人们所制定的名为「规矩」的土壤上的。
而想要揭竿而起举起叛旗什么的,无异于自杀行为。
只凭连生存的方法都不知道的幼小的我们,对大人们龇牙咧嘴哭个不停,世界一丁点儿也不会改变。
当然,享受着现在的世界,以漠然的想法晃荡着度过今日的我的生活,也没有一丝一毫会做出什么改变的迹象。
不,也不能这么说。
没错,昨天在左脸上烧灼的疼痛感,今天移到了右脸上。
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或许也能称得上是「变化」。只不过,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即使变了也没什么差别。
就算是我,也觉得自己是个古怪的家伙。也感觉自己像是参透了什么一般。
不过,这只是因为我没有朋友,在家也是一个人,接触庸俗的媒介比较多的境遇。
但也就是比同龄的孩子们,提早一步拥有了更多知识的程度,并没有多么地异常。
不管怎么说,今天的我也带着与众多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的不成熟的思想,一如既往地遵守着妈妈定下的「规矩」。
像这样在公园里混进其他孩子们里,从早到晚地度过一整天,也是这个规矩的一部分。
早上,为下班回来的妈妈烧好洗澡水,做完早饭之后,就像往常一样出门来到公园。
从那时一直到傍晚妈妈出门上班为止的时间都在公园里度过,然后要是有被嘱咐要买的东西的话就去买好,回到家里,打扫完房间之后睡觉。
遵循这一连串的规矩,就是我的使命,也是我的全部。
这样看来,这就像是全世界最简单的事情,但我却一直不得要领,总是惹妈妈生气。
昨天是因为忘了买卫生纸而惹恼了妈妈,今天却又打破了杯子,这又惹得妈妈对我发了一通火。
虽说每次妈妈生气时都会打我,但妈妈打我的手,一定也和我一样疼吧。
打完之后,一边道歉一边流着泪的妈妈的脸,是我最不擅长应对的。
但是,我越想着每天都要好好做,就越是有什么事情做不好。
就算是想要做点什么好让妈妈高兴,也不知为何总是会导致完全相反的结果,真是不可思议。
说起来,以前放在客厅里的电视机遥控器坏掉的时候,妈妈相当愤慨地说着「这个不良品」将那个遥控器扔进了垃圾桶。
那是我第一次学到,没能好好遵守规定,不能派上用场的东西就叫做「不良品」这件事。
这样想来,就觉得那个「不良品」和「我」,其实是非常相似的东西。
总是无缘无故惹得下班回来疲惫不堪的妈妈生气,只能让她伤心的我,难道不是和那个「不良品」没有任何区别吗。
如果是这样的话,妈妈又为什么,没有把我丢掉呢。
像那个「不良品」那时一样,成色不好的我换成新的东西也是做的到的吧。
不明白。
为什么我每天,都只能让妈妈伤心呢。
明明除了让妈妈伤心什么都做不到,为什么「我」会诞生呢。
说到底,妈妈又是为什么会把「我」……
想到这些,我的胸口不禁抽紧般地感到一阵疼痛。
明明眼泪早已不会因为疼痛而流出,但它却还在我并没有拜托它的时候,从我眼睑的内部慢慢地渗了出来。
糟糕。不能哭。得想点别的事情。
要是被人看到我这样,搞不好又会被说些什么。
要是又像以前一样给妈妈带来困扰,最后还变得连待在一起都不行的话……
那真是最糟糕的情况。我不可能忍受得了。没有妈妈的世界,我连想都不敢想。
还有一个小时。
距离妈妈醒来出门去工作为止的一个小时,就在这个地方安静地待着别动吧。
之后再去买被我打碎了的杯子的替代品,回到家里,乖乖地度过。
总之只要能够遵守这个「规定」,今天就不用再让妈妈感到伤心了。
这样的话到了明天一定……
……一定会,怎么样?
就在我的脑内浮现出这个问题的一刹那传来了「咕诶」的小声悲鸣,我突如其然地回过神来。
惊讶地看过去,发现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跟铁棒搏斗的那个女孩子,正呈大字型躺倒在地面上。
我吃惊地盯着她看了又看,她也丝毫没有要起身的迹象,只是摊开两手,持续地仰望着天空。
她到底是做了什么,才会陷入现在的这个状况。
就算是成色差到了极点的我,也没有笨到要去特意寻思这个问题的程度。
「喂,我说你!」
不经大脑喊出的话也没有得到回答,只有短暂的回音在院内驰骋。
而面对着紧接而来的不祥的静寂,一阵难以名状的恶寒从我体内蹿出。
「糟、糟了……!」
我忍不住站了起来,拼尽全力朝地面蹬出了一步。
面对这突如其来的「紧急事态」,一点也不可靠的我的脑袋,也毫不意外地,华丽地陷入了混乱之中。
迄今为止从电视和收音机中有所听闻的「最坏的情况」,如汹涌的波涛般席卷了我的脑海。
如果现在在我眼前发生的「这个」,就是那个时候,在显像管的另一侧发生的,被蓝色床单围起来的悲惨事件的话。
那么这一瞬一秒,究竟有着怎样的重量啊。
虽然少女所挑战的单杠并不是特别高,但关键是掉下来的方式。
这个世界上,甚至也有只是从椅子上掉下来就身负重伤的人。
就算是健身器具,要是撞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的话,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值得奇怪。
「不过话说回来,为什么偏偏是我啊……」
四处张望,目光所及之处也看不到大人的影子。
面对这突然被授予的重大使命,我的心脏简直紧张得快要破裂了一般。
但是,既没有犹豫的时间,也没有胆怯的空当。
我继续蹬着地面,飞奔着越过被熊孩子们挖得乱七八糟的沙坑,依然倒在地上的少女的身姿,就近在眼前了。
拜托了,千万不要是什么严重的伤啊。
我一边这样祈祷着,一边迈出了使出浑身之力的一步。而就在那一瞬间……
迄今为止一动也没动过的少女,突然蹭地一下站了起来。
中长的黑发,加上同样颜色的漆黑的湿润眼瞳,少女一脸痴呆地朝这边看了过来。
啊啊,太好了。看起来不是什么致命伤。好像也没有出血,脸色看起来也挺好的。
就我所见少女长着一张非常端正的脸。将来一定会有男孩子对她一见钟情,组建起幸福的家庭的吧。
啊啊,真的,没有会遗留到以后的伤真是太好……
伴随着「咔嚓!」地一声异响,我右脚的脚踝处开始有电流奔腾起来。
当然,在我这用两只手就能数完的不值一提的短短数年的人生中,自然没有过被电流击中之类的经历,但就是一阵如此形容也毫无不妥的疼痛感,瞬间从脚底蹿到了我的头顶。
啊啊,没错。
确实,就在零点零零零几秒之前,我使出全身的力气迈出了一步。
太过于担心少女的状况以及前途,我这一步迈出的角度似乎太过耸人听闻了。
在此之前一直处于高速移动之中的上半身,以张开的双脚为基点,以可怕地气势向地面摔去。
从这个样子来看,下一个瞬间会发生什么,也不难想象了。
啊啊,少女啊,拜托你不要看我。
「哆哇嘎啊啊啊啊啊!」
我一边发出像是精心挑选过的可耻的悲鸣,一边以像是特意练习过的奇妙的姿势,向着公园的地面倒了下去。
这要是所谓的娱乐节目的边缘企划的话,一定会在茶余饭后惹得观众大爆笑的吧。
不对,倒不如说真是要感谢愿意赏脸一笑的人们。
更可笑的是在毫无动静的寂静的公园正中心,我蹲踞在地完全错失了站起来的时机。
虽然脚和身体都相当疼,但无需多言,这些都不值一提。
真正的问题是,这份能让人将疼痛都放在一边的名为「羞耻心」的庸俗情绪。
想想看吧。突然飞奔过来的人,一边发出奇异的叫声一边以华丽的滑垒在你面前倒下,你会怎么想呢。
……不不,出局了。太可怕了。
啊啊,我要是没有草率地做出这种多余的事情就好了。
怎么办。这里还是应该早点抬起头,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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