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来利索多了。一切拾掇停当;回店睡觉。他知道;南宫县是他父亲和他师伯殉难的地方;他明天还要打探他们的墓穴下落。 第二天一早李三就出去了;他利用吃早饭的当口打听到了他父亲和他师伯的坟墓所在。好在这一带;原来遍地都是义和拳的拳民;一提赵三多和李云龙;几乎无人不知、无人不晓;影响极大、极广。那年;赵三多和李云龙在南宫监牢绝食七天死在狱中;消息传开;人们都感恩于他仗义;家家带孝、户户举哀;父老乡亲联名写呈子到县衙要回他二人的遗体;安葬在西关外的枣园中间;逢年过节香火祭祀不断。 李三到街上买了香烛纸马;径直奔西关外枣园;见万点红中两高大的青砖冢前;竖立着两块石碑;一块上刻“义和团总教师;直隶威县沙柳寨人。赵公洛珠(字祝盛)之墓。享年六十二岁。清光绪二十八年九月五日;直隶南宫县民众公立。”另一块上刻“义和团副总教师;直隶蓟县人。李公云龙之墓。享年五十一岁。清光绪二十八年九月五日;直隶南宫县民众公立。” 李三走上去跪倒在陵前;叩拜祭奠毕并不留连;站起身来扭头便走。 李三回客店拿好自己的东西;退掉住房出来;上大道朝巨鹿走去;一路风尘仆仆;傍晚时分刚好到达巨鹿县城。走到城中;见一“悦来客店”;便不论好歹胡乱住下;寻思“我初来奓到此处;人生地不熟;何不随便走走;也好打听那姬家屯位于哪个方向;明日却直奔那里打探。” 出得店门;忽觉肚子饿了;那五脏庙里的菩萨;在腹中咕噜噜叫个不停。便下意识地掏兜数了数兜里面的零钱;看确是不多了;但还够顿晚饭钱所用;于是便打算找个补充银钱的所在。 正在琢磨时;见五辆大马车从西向东飞驶而过;车上拉着各色箱笼摞起多高;车轮伴着马蹄“得得”的声响;荡起路上尘土飞飞扬扬;马路两旁的行人都捂住鼻子向两边躲闪。忽然;这一拉绺马车都相继停了下来;老远处传来车把式“吁;嘘……;吁;吁……”的呼叫声。 李三悠然自得的走了过去;见马车都停在“悦来客店”斜对过的大门口;那红漆大门大开着;从里面走出十几个大汉卸那车上的箱笼。一个衣着华丽细皮嫩肉的公子哥;手托着画眉鸟笼也从门里度步出来;边看着那帮人卸车;边咧着豁洛嘴笑着说道: “全全……拉回回来拉?”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车把式听了;急忙走上前去打一躬回答说: “四少爷;全拉回来了;不少玩艺儿哪!共41箱;卸完车放在哪儿?” 那公子哥说道: “都都放在……在后院;老……老爷在后院里等……等着哪!” 李三暗想;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;看样子这家太有钱了;我不拿他的钱拿谁的?拿他点儿钱对他来说不疼不痒;好!今晚就下手!” 想到这儿;正想围着这家院子走一圈;好看看地形;看好了从哪儿进去;从哪儿出来。心里也好有个大概的谱儿。 这时;就见又一辆马车;拉着八名彪形大汉;尘土飞扬的也跑到这门前停下。那公子哥一看;便向前度了两步;冲着这马车喊道: “大大哥;道……道上没啥啥事吧?” “没啥事!” 随着话声;从马车上跳下一个猛汉;后背上背着一把厚背鬼头大砍刀;他得意的向后面挑着大拇指说道: “就凭你大哥我和这几个哥们儿;即便有事又怕什么?兵来将挡;水来土屯嘛!老爷子呢?” “在在后院里等……等着呐!” 那猛汉听后便大步流星地朝院里走去。 李三猛然心想;“这家够厉害;不太好拾掇;尽管有钱;可看得紧;还是别找麻烦为妙。” 想到这儿;刚要离开;就听那个喀巴“四少爷”又冲着这辆马车上的彪形大汉客气道: “几位;辛……辛苦?这……这一趟……趟跑得够够远的吧?” “嗨!四少爷;那沙柳寨你猜在哪儿?嗬!过威县往东还有二十里地;来回加一起还没有一百多里路吗?我们五辆马车连装带卸;整整地忙活了四天!” 车把式把脑袋摇的跟“嘣楞鼓”似的说道。又一大汉接过话头说道: “那死鬼‘赵老祝’;可把我们哥几个给折腾苦了;他家东西倒是不少;尽是点子破烂儿!” 李三一楞;“赵老祝”?“这名字怎么那么熟哇!噢!想起来了;听姑姑说;我爹跟我师伯赵三多干义和团;他又名洛珠;字祝盛。人称‘赵老祝’;直隶威县沙柳寨人;莫非他们说得是他?他们这帮人原来是从那儿过来的?那这户家人是谁?他们与‘赵老祝’是啥关系?不行;我得闹清楚了!” 李三想到这儿;一抬头见那个称“大哥”的彪形大汉又从院里走出来了;他走到那公子哥面前说道: “老四;你还是在家盯着!老爷子说啦;晚上;县里的庞师爷和保安团的曾副官都来咱家商量事;让你我都陪桌喝酒。我现在先陪这哥儿几个上‘酒仙居’吃饭;回头卸完车让(车)把式们也去那喝酒;我们吃完饭就回来;你打发人去趟‘悦来客店’;先给这哥儿几个和车把式订三间客房;把车停后院;再把马喂上;拿包儿上等的好茶叶;让店老板提前把茶沏好了;回来就喝。啊?” “那县里的庞师爷和保安团的曾副官如果晚上都来咱家商量事;那酒饭。。。。。。” 公子哥儿问道。 “你就甭管了;我吃饭时会跟‘酒仙居’那儿多订一桌;回头让他们给咱送家去!”那“大哥”说完;就跳到马车上走了。 李三一想;“我也别闲着;也找地儿吃饭去。” 没走两步看一小酒铺;门前插着个酒旗招子;上写三个大字两个小字;三个大字是“鸿门缘”;两个小字是“酒家”。 李三觉得有意思:小“酒家”楞称什么“鸿门缘”?分明是想讲“鸿门宴”;但又没那个胆量。啊!酒无好酒;宴无好宴;“缘”嘛?哈!“鸿门缘”?恐怕也结不成什么好缘!李三想归想;挑开帘子探头往里一瞅;屋里清静没什么客人;只靠西头那张桌子有个老头在独自喝酒。李三抬腿进屋也往那张桌子凑乎;就坐在老头对面。屁股刚一沾板凳就冲老头打了声招呼: “您老喝酒哪?” 老头一抬头;看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坐在对面;就老大的不高兴。心说;“这么多空桌都没人坐;偏偏坐这桌凑什么热闹?”他心是这么想;但嘴里可没这么说;只是漫无表情的“嗯”了一声。小酒铺老板见有人进来;便客气的问道: “嗳!小伙子;吃点什么?” 李三看了眼那喝酒老头桌上的下酒菜;就只一碟水煮花生米;便回答道: “您这儿小铺都有什么现成的下酒菜;除了这花生米以外再给我凑四个;另外;再来两壶酒;先喝着。饭?等会儿再说!行吗?” “呵!小伙子;行……啊!这就来……了!” 老板嘴里应着;便端来了两壶酒四小碟下酒菜。李三一看;有一碟小酥鱼;一碟猪头肉;一碟酱鸡肝;还有一碟酱鸭脖。李三抄起酒壶先往老头的酒杯里倒了一杯;老头一看忙着阻拦道: “嗳;哎!呃!嗳……哈哈哈哈!这;我这里有酒;呵!小伙子;行……你那酒喝得了吗?” 李三边给自己杯里斟酒;边与老头答讪道: “我不会喝酒;只是有点儿累;想跟您学学喝酒;您收不收我这个徒弟呀?您老吃菜呀!这菜都是给您预备的!” 老头一听;“嗬!天上掉馅儿饼;竟有这等美事!”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;忙高兴地说道: “收;收!怎能不收呢?我们这地儿水好;水甜;不出别的;就专门出枣;出酒。光巨鹿县城里头;烧锅(酒作坊)还没二十家吗?咱这儿离衡水也近;方圆二三百里谁不知道;衡水老白乾那叫好喝!” 说着;就用筷子夹了一大口肥都都的猪头肉送在嘴里。李三见此;将酒杯端起;然后冲老头一举;口中说道: “那我先敬您一杯酒;愿您长命百岁!” “哈哈哈!不敢当;不敢当!” 客气声中两人交杯换盏喝了起来。李三趁机问道: “敢问您老;您可是本地人吧?” “嗬!好眼力;我就是此地土生土长的土地爷!巨鹿这两百家大户;我没有不清楚的。谁家娶媳妇谁家出殡;我没有不知道的。这方圆几十里;二三十个村子;男女老少没有不认识我刘凤隆的;绰号人称‘老刘仔’;叫白了都叫我‘老油子’……不信你问问他。” 老头用手指了指小酒铺老板。 李三借机又问道: “刘大爷;刚才我在马路上看到那五辆大马车;东西装得满满的;停在‘悦来客店’斜对过那红漆大门前面;那一家是。。。。。。” “噢!你说他家?他原本不是我们这县城里的人;刚从姬家屯搬到这儿来没两年。。。。。。哎!小后生;你问他干嘛?” 李三方才听那“大哥”对那“老四”说;“晚上;县里的庞师爷和保安团的曾副官都来咱家商量事”;就想;县衙的人与保安团的人商量事;不在县衙;而是在他家里;其中肯定有猫腻。于是就对“老油子”说道: “我刚才在大街上听人说;他家与官府的人有来往;还说他家做事是‘缺德带冒烟’;不知是真是假?” “那还错得了?” “老油子”咧齿扒嘴地说。他顺手抄起酒杯一仰脖干了一个;就趁李三给他满酒的功夫;就又抄起筷子夹了一条小酥鱼;塞在嘴里大嚼起来。那嘴巴叽的声音;又响亮又有节奏。随后;他又端起酒杯说道: “小伙子;你猜他家是干什么的?” 李三瞪着俩眼看着他的脸;没有吭声。他便自顾自的将酒杯放到嘴边;一闭眼睛一仰脖;将这杯酒倒进肚里以后;接着说道: “他家是专门搞损阴害人起家的!在巨鹿县;范家五虎谁不知道?那个老家伙更不是东西;跟官府勾勾搭搭;利用官府的势力发血泪财;都是他的坏主意!” 他把手中的酒杯往桌子上一墩;“啪”地一下;碎成两半。李三赶快给他换了一只好杯;口中说道: “没关系;算我的;算我的!” 顺便拿起酒壶又给他满上酒。然后好奇似的问道: “ 听说这家伙有两下子;好像会点儿什么!” “可不!他是光绪九年的武举;好家活啦!可就是有一宗;品行不端;‘锅里吃锅里拉’;欺师灭祖!他本是梅花拳第九代掌门张如纯的二徒弟,与赵三多本是亲师兄弟;从小在一起光屁溜长大;学得一身好武艺。可那年;赵三多率义和团在巨鹿城南厦头寺参加景廷宾起义,被推举为主将去攻打威县。袁世凯派段祺瑞率重兵前来镇压,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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