场;大有绕梁三日之感。 “哗——!”“好。好!” “啊!这就是名震津京和东三省的评剧皇后芙蓉花吗?哦;她饰演的双枪女英雄驼龙;真是豪气冲天啊!”“燕子”李三随着场内的喝彩声;心里赞叹地想着。 坐在李三一旁;被戏中人物所迷住的黑姑;做梦也没有想到;三哥会在她出狱的当天晚上;带她来看戏;看她最想看的;也是使她撕心裂肺的戏——《枪毙驼龙》。那驼龙是她的救命恩人;是她的再生父母;她和她亲如姐妹;同在一起过过一段硝烟弥漫、生死与共的日子。现在;她完全沉浸在了那段不寻常的响马生崖中。 驼龙把黑姑救上摩天岭的第二年;“大龙”王福棠就中了日本鬼子黑川大佐和五里桥警察所;在通往摩天岭的夹卵子沟设下的埋伏,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。绺子撞墙了,王福棠身中七弹,后背那一枪射穿了肺部,造成了血气胸。鲁牛子见大当家的受了伤,和弟兄们都拼命了,好不容易才保护着王福棠与张素贞逃到乱石山;随后背着“大龙”回转摩天岭。张素贞也挂了彩;她顾不上伤痛;抱着奄奄一息的王福棠心如刀绞,原本美丽的张素贞,现在是一副深秋后的景象。她的衣服有些破烂,肩头被剐了一个三角口子,翻卷的布片儿跟着她一抖一抖的抽泣;头发蓬乱,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。黑姑看到张素贞这般摸样;她的心跟着一紧一抽的隐隐作痛。###十七。绺子的“大兰把”
十七。绺子的“大兰把” 摩天岭大寨搭起了灵棚,灵棚里并排停放着死去了的弟兄们的尸体,张素贞把王福棠的灵堂设在她的卧室里,由黑姑陪着她守灵,其他人一律不让进去,就连各山头前来吊祭的江湖朋友;她也一概不见。 “二龙”王福强送走了“三江”绺子的诸葛师爷,坐在灵棚里看着停在灵床上的一排尸体,满脸沮丧。弟兄们也没有了平时嬉闹叫骂的心情,都沉着脸和尸体对望着,恍似就要散伙“撤杆子”。 一连两天,黑姑见张素贞不吃不喝,心里也不免有些着急;“二龙”王福强让伙房做了一碗面汤,双手捧着想进灵堂,劝她好歹吃点东西。不想;他的一条腿刚跨过门槛,第二条腿尚未及迈动,就见眼前红光一闪;“砰!”“砰!”两声枪响,从灵堂里射出的两发子弹嵌进门框,打得木屑四散飞溅。这两枪打得太突然了,“二龙”一点防备都没有,枪一响,他下意识地一缩脖子;然后一个高儿蹦出门外,站在院子里直发愣,两只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,过了好半晌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;端着剩下的半碗面汤,嘟囔了一句: “这小娘们儿,疯啦?” 夫人能向二当家的王福强开枪,别人就更不敢进去了。第三天傍黑,张素贞像幽灵一样从阴森森的灵堂里走出来,把蹲在外面烧纸的喽罗们吓了一跳。张素贞对近前的鲁牛子说: “去告诉纪家,一年后,姑奶奶要用他们全家人的脑袋,给大当家的祭坟!” 鲁牛子把一叠纸钱扔进丧盆站起身来,怯生生地禀报道: “回夫人,纪、纪家老太爷上吊,死了” 张素贞微微一愣道: “死了?死了好,死了是老东西的福分!” 秋风萧瑟,枯枝树叶乱颤乱舞。摩天岭阳坡又并排新掘出了好几个坟圈,坟圈边上停放着棺材以及死者生前的心爱之物。张素贞跪在坟坑边上,嗓音嘶哑着哭道: “江湖奔波,人老归天” 跪在她身后的众胡子也齐声嚎啕道: “大掌柜的呀!你走好吧,兄弟们都来送你了!” 哭喊和啜泣声,在山谷里久久回响着,棺材陆续下到坑里。张素贞给王福棠的棺材上填了第一锹土 料理完后事,“二龙”王福强再次来见张素贞。这次他学乖了,没敢贸然推门进屋,先在外面咳嗽一声,用烟袋敲了敲门框,黑姑从里面将门打开,把他让进屋里。 “二龙”闷头抽着袋烟,问张素贞: “俺大哥不在了,嫂子想过没有,您打算今后咋办?” 张素贞眼皮都没抬一下,冷冷地反问道: “啥咋办?” 王福强说: “我说的是你呀,你对往后有啥打算呢?” 张素贞摆弄着快慢机,一会合上机头,一会又掰开。听完“二龙”的问话,停了几秒钟,右手握着枪柄在左掌心上一磕,弹夹复位“咔”地一响,她又一拉复进机;将子弹推上枪膛;埋着头说道: “这还用问吗?既然大当家的不在了,我,就是大当家的!从今天起,我江湖号称‘驼龙’!摩天岭绺子的一切;都得听我的!谁要是敢背着我驼龙起妖蛾子哼!可别怪姑奶奶我六亲不认!” “二龙”见张素贞看似漫不经心;却暗藏杀机,在喉咙里“哦”了声,随即一拍胸脯,说: “嫂子,您就放心吧!虽说我大哥不在了,可您还是我大嫂!家有千口,主事一人。往后,只要您发话,您指东我跟弟兄们不打西,你指鼻子我们决不去打眼睛!” 驼龙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,把一对驳壳枪往炕里一扔,说: “那好吧,你去招集人去吧!一定要跟弟兄们好好亮亮底子;别他妈的光想散伙撤杆子!” 这几天,驼龙变得喜怒无常,她总是枪不离手,动不动就把子弹推上枪膛,每天睡觉之前,驼龙总是跪在王福棠的灵位前,发誓说: “即使拼掉性命;也要报这杀夫之仇!” 从此;驼龙顺利地当上了摩天岭绺子的“大兰把(指大当家的)”;在江湖上报号——双抢驼龙。 “哗——!”剧场里的掌声又起;打断了黑姑的回忆。她回过神儿来;见台上各种灯具大开;照得台上明晃晃雪亮;正是一幕开打戏。那女英雄驼龙;正指挥着弟兄们与小日本火拼;先是几个武生挎着枪在台上翻毯子功;什么“台蛮”;“虎跳前扑”;“抉腰子吊毛”“小翻提”;最后是驼龙(芙蓉花)的“软旋子”;就听那司鼓“鼓佬”由慢而快地;哒哒哒哒哒的一阵猛敲;台下观众则帮助她数着翻旋子的个数。现场异常紧张;也异常火爆。 黑姑心道:“如果打仗都能象翻筋斗一样好玩;就好了!”她忆起了驼龙指挥的那场;号称“杀豺砍狼”的;惊心动魄的报仇行动。 那是农历甲子年立秋;鲁牛子从长春回到摩天岭,把水耗子答应卧底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,驼龙闻听乐了。第三天吃罢晚饭,驼龙和“二龙”王福强点齐人马,借着月色把绺子拉进五里桥北山黑松林里埋伏起来,单等后半夜炮台上的灯火熄灭,兵分三路对大和兴炭厂、五里桥警察所和纪家大院同时发动了袭击。在水耗子的策应下,驼龙血洗了纪家大院,警察所里的警察被堵在被窝里,连枪都没摸着就被连窝端了,黑川大佐和那几个日本商人也被击毙在炕上。随后,驼龙像从地底下长出来又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,如同失控的野火一般,吞噬着大荒川的每一个村屯。 在进入东荒地腹地之前,驼龙又将绺子分成了三路,每一路都有一百多人。开仗之前,驼龙作了明确分工,好枪好炮的;都由驼龙和“二龙”带领,分别攻打五里桥警察所和纪家两个大院,“三江”绺子的诸葛师爷领着余下喽罗;进攻大和兴炭厂和打扫外围。驼龙身披重孝,下了死令: “谁敢反抗就干掉谁,打死一个够本儿;打死俩赚一个;只为给姑奶奶我出这口恶气” 鲁牛子拿着个枕头大小的土炸药包;朝那俩保安团隐蔽的地方扔了过去。这个土炸药包的威力;远比手榴弹要大得多,炸药包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状抛物线,落在了猪圈里,只听“轰隆”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,猪圈和那两个保安团的身体随着腾空而起的大火球飞到了半空中,顷刻之间,碎砖乱瓦连同他们的残肢下雨一样纷纷落下,一只断臂挂在树杈上悠荡两下,掉在地上。驼龙从黑姑手里接过机枪哒哒哒一串子弹打去,溅起院墙上两尺多高的尘土。 纪家大院里明火已经被扑灭,失火的房屋还在冒着滚滚黑烟。纪老四用手枪指着驼龙,破口大骂: “驼龙——张素贞——你个卖大炕的。有本事,你就打进来。你敢跨进我纪家半步,纪老四就敢睡你!” 他骂完了又狂笑起来: “啊哈哈,啊哈哈,啊哈哈哈” 驼龙被气得浑身发抖,挥手一枪射过去。纪老四的笑声未落,额角儿像被烙铁烫了一下,吓得他倒吸一口冷气,慌忙转身躲到垛口后面,捂住被子弹拉开的血口子,耳朵嗡嗡直响。纪老四心里暗骂道:都说这婊子枪头子奇准,能打中苍蝇的翅膀,看来也他妈的不过如此。纪老四气恼地把鸡腿撸子别到后腰间,夺过一挺机枪狠狠地扣动着板机,机枪响了两声便不响了。纪老四取下见弹夹,见弹夹空了,又麻利地换上一只压满子弹的弹夹,探出枪身,正欲给胡子们来个天女散花,岂料,一颗嗤嗤冒烟的手榴弹落在了他的脚下 手榴弹是那个傻大黑粗的傻六扔过来的。这个傻大个听见纪老四骂得难听,也骂起来: “你个不知死的鬼,死到临头了还有闲心寻思压裂子(指睡女人)呢我倒要看看你的攀条子(指男性生X器)长啥样!” 随后就抛出了这颗手榴弹。 纪老四没听清他骂什么,只见一只黑影像鸟儿一样朝他飞来,他忙把机枪收回抱在胸前,恰在这时手榴弹落地。纪老四将“咝咝”旋转的手榴弹拾起来要反手扔了回去。可慢了一步;只听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只见他四腿朝天地躺倒在地上。那个傻大个儿也随即发出了“嘿嘿嘿”的笑声。 炮台上燃起熊熊大火,几个炮手从火里钻出来;身上冒着火苗子;有人忙上去帮助扑打。炮头儿高喊: “快,躺下打滚儿!躺下把火压灭!” 炮头儿身上也烧着了,他边喊边带头轱辘似地在地上打滚;好像一个火球儿;几个火球随后也跟着滚;火灭了;他们的身上、头发上都冒着青烟。这几个炮手痛苦地哭叫着: “我的妈呀!妈呀,疼死我啦!” 炮手们扑灭了身上的火,趴在地上咒骂,他们的长枪短棒都扔在地上。纪老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