制命而已,禀命则不威,专命则不孝,故君之嗣適不可以帅师。君失其官,率师
不威,将安用之?”公曰:“寡人有子,未知其太子谁立。”里克不对而退,见
太子。太子曰:“吾其废乎?”里克曰:“太子勉之!教以军旅,不共是惧,
何故废乎?且子惧不孝,毋惧不得立。修己而不责人,则免於难。”太子帅师,
公衣之偏衣,佩之金玦。里克谢病,不从太子。太子遂伐东山。
十九年,献公曰:“始吾先君庄伯、武公之诛晋乱,而虢常助晋伐我,又匿
晋亡公子,果为乱。弗诛,后遗子孙忧。”乃使荀息以屈产之乘假道於虞。虞假
道,遂伐虢,取其下阳以归。
献公私谓骊姬曰:“吾欲废太子,以奚齐代之。”骊姬泣曰:“太子之立,
诸侯皆已知之,而数将兵,百姓附之,柰何以贱妾之故废適立庶?君必行之,妾
自杀也。”骊姬详誉太子,而阴令人谮恶太子,而欲立其子。
二十一年,骊姬谓太子曰:“君梦见齐姜,太子速祭曲沃,归釐於君。”太
子於是祭其母齐姜於曲沃,上其荐胙於献公。献公时出猎,置胙於宫中。骊姬使
人置毒药胙中。居二日,献公从猎来还,宰人上胙献公,献公欲飨之。骊姬从旁
止之,曰:“胙所从来远,宜试之。”祭地,地坟;与犬,犬死;与小臣,小臣
死。骊姬泣曰:“太子何忍也!其父而欲弑代之,况他人乎?且君老矣,旦暮之
人,曾不能待而欲弑之!”谓献公曰:“太子所以然者,不过以妾及奚齐之故。
妾愿子母辟之他国,若早自杀,毋徒使母子为太子所鱼肉也。始君欲废之,妾犹
恨之;至於今,妾殊自失於此。”太子闻之,奔新城。献公怒,乃诛其傅杜原款。
或谓太子曰:“为此药者乃骊姬也,太子何不自辞明之?”太子曰:“吾君老矣,
非骊姬,寝不安,食不甘。即辞之,君且怒之。不可。”或谓太子曰:“可奔他
国。”太子曰:“被此恶名以出,人谁内我?我自杀耳。”十二月戊申,申生自
杀於新城。
此时重耳、夷吾来朝。人或告骊姬曰:“二公子怨骊姬谮杀太子。”骊姬恐,
因谮二公子:“申生之药胙,二公子知之。”二子闻之,恐,重耳走蒲,夷吾走
屈,保其城,自备守。初,献公使士蒍为二公子筑蒲、屈城,弗就。夷吾以告公,
公怒士蒍。士蒍谢曰:“边城少寇,安用之?”退而歌曰:“狐裘蒙茸,一国三
公,吾谁適从!”卒就城。及申生死,二子亦归保其城。
二十二年,献公怒二子不辞而去,果有谋矣,乃使兵伐蒲。蒲人之宦者勃鞮
命重耳促自杀。重耳逾垣,宦者追斩其衣袪。重耳遂奔翟。使人伐屈,屈城守,
不可下。
是岁也,晋复假道於虞以伐虢。虞之大夫宫之奇谏虞君曰:“晋不可假道也,
是且灭虞。”虞君曰:“晋我同姓,不宜伐我。”宫之奇曰:“太伯、虞仲,太
王之子也,太伯亡去,是以不嗣。虢仲、虢叔,王季之子也,为文王卿士,其记
勋在王室,藏於盟府。将虢是灭,何爱于虞?且虞之亲能亲於桓、庄之族乎?桓、
庄之族何罪,尽灭之。虞之与虢,唇之与齿,唇亡则齿寒。”虞公不听,遂许晋。
宫之奇以其族去虞。其冬,晋灭虢,虢公丑奔周。还,袭灭虞,虏虞公及其大夫
井伯百里奚以媵秦穆姬,而修虞祀。荀息牵曩所遗虞屈产之乘马奉之献公,献公
笑曰:“马则吾马,齿亦老矣!”
二十三年,献公遂发贾华等伐屈,屈溃。夷吾将奔翟。冀芮曰:“不可,重
耳已在矣,今往,晋必移兵伐翟,翟畏晋,祸且及。不如走梁,梁近於秦,秦彊,
吾君百岁后可以求入焉。”遂奔梁。二十五年,晋伐翟,翟以重耳故,亦击晋於
齧桑,晋兵解而去。
当此时,晋彊,西有河西,与秦接境,北边翟,东至河内。
骊姬弟生悼子。
二十六年夏,齐桓公大会诸侯於葵丘。晋献公病,行后,未至,逢周之宰孔。
宰孔曰:“齐桓公益骄,不务德而务远略,诸侯弗平。君弟毋会,毋如晋何。”
献公亦病,复还归。病甚,乃谓荀息曰:“吾以奚齐为后,年少,诸大臣不服,
恐乱起,子能立之乎?”荀息曰:“能。”献公曰:“何以为验?”对曰:“使
死者复生,生者不惭,为之验。”於是遂属奚齐於荀息。荀息为相,主国政。秋
九月,献公卒。里克、邳郑欲内重耳,以三公子之徒作乱,谓荀息曰:“三怨将
起,秦、晋辅之,子将何如?”荀息曰:“吾不可负先君言。”十月,里克杀奚
齐于丧次,献公未葬也。荀息将死之,或曰不如立奚齐弟悼子而傅之,荀息立悼
子而葬献公。十一月,里克弑悼子于朝,荀息死之。君子曰:“诗所谓‘白珪之
玷,犹可磨也,斯言之玷,不可为也’,其荀息之谓乎!不负其言。”初,献公
将伐骊戎,卜曰“齿牙为祸”。及破骊戎,获骊姬,爱之,竟以乱晋。
里克等已杀奚齐、悼子,使人迎公子重耳於翟,欲立之。重耳谢曰:“负父
之命出奔,父死不得脩人子之礼侍丧,重耳何敢入!大夫其更立他子。”还报里
克,里克使迎夷吾於梁。夷吾欲往,吕省、郤芮曰:“内犹有公子可立者而外求,
难信。计非之秦,辅彊国之威以入,恐危。”乃使郤芮厚赂秦,约曰:“即得入,
请以晋河西之地与秦。”及遗里克书曰:“诚得立,请遂封子於汾阳之邑。”秦
缪公乃发兵送夷吾於晋。齐桓公闻晋内乱,亦率诸侯如晋。秦兵与夷吾亦至晋,
齐乃使隰朋会秦俱入夷吾,立为晋君,是为惠公。齐桓公至晋之高梁而还归。
惠公夷吾元年,使邳郑谢秦曰:“始夷吾以河西地许君,今幸得入立。大臣
曰:‘地者先君之地,君亡在外,何以得擅许秦者?’寡人争之弗能得,故谢秦。”
亦不与里克汾阳邑,而夺之权。四月,周襄王使周公忌父会齐、秦大夫共礼晋惠
公。惠公以重耳在外,畏里克为变,赐里克死。谓曰:“微里子寡人不得立。虽
然,子亦杀二君一大夫,为子君者不亦难乎?”里克对曰:“不有所废,君何以
兴?欲诛之,其无辞乎?乃言为此!臣闻命矣。”遂伏剑而死。於是邳郑使谢秦
未还,故不及难。
晋君改葬恭太子申生。秋,狐突之下国,遇申生,申生与载而告之曰:“夷
吾无礼,余得请於帝,将以晋与秦,秦将祀余。”狐突对曰:“臣闻神不食非其
宗,君其祀毋乃绝乎?君其图之。”申生曰:“诺,吾将复请帝。后十日,新城
西偏将有巫者见我焉。”许之,遂不见。及期而往,复见,申生告之曰:“帝许
罚有罪矣,弊於韩。”儿乃谣曰:“恭太子更葬矣,后十四年,晋亦不昌,昌乃
在兄。”
邳郑使秦,闻里克诛,乃说秦缪公曰:“吕省、郤称、冀芮实为不从。若重
赂与谋,出晋君,入重耳,事必就。”秦缪公许之,使人与归报晋,厚赂三子。
三子曰:“币厚言甘,此必邳郑卖我於秦。”遂杀邳郑及里克、邳郑之党七舆大
夫。邳郑子豹奔秦,言伐晋,缪公弗听。
惠公之立,倍秦地及里克,诛七舆大夫,国人不附。二年,周使召公过礼晋
惠公,惠公礼倨,召公讥之。
四年,晋饥,乞籴於秦。缪公问百里奚,”百里奚曰:“天菑流行,国家代
有,救菑恤邻,国之道也。与之。”邳郑子豹曰:“伐之。”缪公曰:“其君是
恶,其民何罪!”卒与粟,自雍属绛。
五年,秦饥,请籴於晋。晋君谋之,庆郑曰:“以秦得立,已而倍其地约。
晋饥而秦贷我,今秦饥请籴,与之何疑?而谋之!”虢射曰:“往年天以晋赐秦,
秦弗知取而贷我。今天以秦赐晋,晋其可以逆天乎?遂伐之。”惠公用虢射谋,
不与秦粟,而发兵且伐秦。秦大怒,亦发兵伐晋。
六年春,秦缪公将兵伐晋。晋惠公谓庆郑曰:“秦师深矣,柰何?”郑曰:
“秦内君,君倍其赂;晋饥秦输粟,秦饥而晋倍之,乃欲因其饥伐之:其深不亦
宜乎!”晋卜御右,庆郑皆吉。公曰:“郑不孙。”乃更令步阳御戎,家仆徒为
右,进兵。九月壬戌,秦缪公、晋惠公合战韩原。惠公马騺不行,秦兵至,公窘,
召庆郑为御。郑曰:“不用卜,败不亦当乎!”遂去。更令梁繇靡御,虢射为右,
辂秦缪公。缪公壮士冒败晋军,晋军败,遂失秦缪公,反获晋公以归。秦将以祀
上帝。晋君姊为缪公夫人,衰绖涕泣。公曰:“得晋侯将以为乐,今乃如此。且
吾闻箕子见唐叔之初封,曰‘其后必当大矣’,晋庸可灭乎!”乃与晋侯盟王城
而许之归。晋侯亦使吕省等报国人曰:“孤虽得归,毋面目见社稷,卜日立子圉。”
晋人闻之,皆哭。秦缪公问吕省:“晋国和乎?”对曰:“不和。小人惧失君亡
亲,不惮立子圉,曰‘必报雠,宁事戎、狄’。其君子则爱君而知罪,以待秦命,
曰‘必报德’。有此二故,不和。”於是秦缪公更舍晋惠公,餽之七牢。十一
月,归晋侯。晋侯至国,诛庆郑,修政教。谋曰:“重耳在外,诸侯多利内之。”
欲使人杀重耳於狄。重耳闻之,如齐。
八年,使太子圉质秦。初,惠公亡在梁,梁伯以其女妻之,生一男一女。梁
伯卜之,男为人臣,女为人妾,故名男为圉,女为妾。
十年,秦灭梁。梁伯好土功,治城沟,”民力罢,怨,其众数相惊,曰“秦
寇至”,民恐惑,秦竟灭之。
十三年,晋惠公病,内有数子。太子圉曰:“吾母家在梁,梁今秦灭之,我
外轻於秦而内无援於国。君即不起,病大夫轻,更立他公子。”乃谋与其妻俱亡
归。秦女曰:“子一国太子,辱在此。秦使婢子侍,以固子之心。子亡矣,我不
从子,亦不敢言。”子圉遂亡归晋。十四年九月,惠公卒,太子圉立,是为怀公。
子圉之亡,秦怨之,乃求公子重耳,欲内之。子圉之立,畏秦之伐也。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