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我想跟你走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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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跟你走- 第4部分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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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再两个月,一个暑假天,我躺在易副官那张铺着凉席的床上,光着脚丫。糖罐子里的糖都快吃完了,他还没有回来。他是那个下午走的。
  他的桌上,除了糖罐,还有一样东西,易常常望着它发呆。那是一张照片,照片上的人留着长发。我问过他,他说是家乡的媳妇。两个人似乎没有见过几次面就结婚了。然后,他就来了台湾。他说得很平静,然后转过身去把床垫翻过来给我看,藏着一叠叠扎好的十元大钞。他说很快他就会回去,到时再和她过好日子……对当时的我,这种话题没多大意思。多年后,我常在香港机场转机时,看见那些老荣民身上背着一包包的东西准备回乡,脸上有着疲惫和期盼。我会很感伤,感伤“易”没能等到这一天。
  易在我家服务了四代人。我不能替他说他是“无怨无悔”,但牺牲奉献的概念是他教给我的。时代耽误了他,甚至可能糟蹋了他,但也许惟有这种阴差阳错,能向我们展示极致的忠诚和美。易出殡的那一天,我们全家带孝,我公公带着全体老老小小,下跪向他磕头。他是家仆、是书童、是副官、是管家、是保姆、是大厨,是我永远的亲人和老师。也许我有幸,哪辈子也能当上他的保姆。
  第七章
  HappyBirthday
  我不能确定我能感受到什么程度,但我知道,
  每一年每一年,有三个日子对我来说是永远地改变了,
  小米的生日、小南的生日,和我自己的生日。
  那天是我的生日,遇上了七级台风,外头的风雨真的很大,大得让人心慌,这种时候,除了担心灾情,也会想像那些跟我一样独居的孤男寡女的心情。
  就在这时候,电话响了,小米打来的。落寞地问:“你在干嘛?”
  我说:“没啊!呆着呢!”
  小米是我多年的好朋友,平时不常联络,或者说,只要她出现,肯定有事。当然她也可以这样形容我。
  我问她:“又怎么了?”
  她说:“没啊……”
  沉默了一阵子,她才悠悠地说:“已经过三十六个小时了,他都没有e…mail来。”我先是一头雾水,接着想起前天就是小米的生日。她有一个相交十多年的前男友小南,即便分手很久了,两人平时也不联络,但每年两个人的生日,他们必定相互问候对方。
  那年,小米十七岁
  小米有点轻描淡写,但我知道她伤得很深。她就是那种越轻描淡写伤势越严重的类型。
  但要说她在乎的是小南,不如说要命的是生日。每当生日快到的时候,小米就开始陷入一种焦虑,那是一种既兴奋又注定要受伤害的气氛。是因为年龄与日俱增吗?还是因为适婚年龄已过?但这又是每个都会单身女性的问题,小米又何苦为难自己?
  以上只是我的猜测,因为我知道小米不太喜欢听到人家说“生日快乐”,连我跟她这样的朋友,在她生日的时候,都不会去自讨没趣。但小米同时又不高兴人家提都不提她的生日,好像她降临这个世界没有任何重要性。是啊,谁要那种全人类都不记得自己生日的感觉呢?
  对于这种天人交战的难题,她的处理方式是,在生日的那天,关掉手机,拔掉家里电话,不上网。矫枉过正吗?应该说把头藏在沙堆里是小米的拿手绝活。
  小南是小米的初恋情人,那年,小米十七岁。十七岁的失恋跟谈恋爱好像一样剧情单纯,当事人以为自己的故事很壮烈,观众看起来不过如此。
  他们分手后的十年之间,都维持当好朋友,甚至当初小米去欧洲学音乐,也是小南鼓励她的。他说他们的相处方式已经走进死胡同,小米太依赖他了,如果小米不暂时离开,她的人生就完了。那年,他考上交大,小米只是补习生。
  于是小米真的走了。
  而她的人生当然也就不一样了。
  诺言
  后来不管身边换了多少对象,他们都保持一种奇妙的伙伴关系。小南在小米出国期间,甚至常常去找小米的爸爸聊天,表明不管他换了多少女朋友,他都会等小米,除非小米结婚,否则他不会放弃。
  这种说法听起来很滑稽,但是很动人,小米每每听到,虽然嘴里说死也不会嫁给小南,但还是沾沾自喜。
  小南去维也纳找过小米一次,两个人一起度过三天,第四天小南就不见了,留下一张纸条,“我在台湾买了一张环欧火车票,我要好好利用……”
  小米回国后,就在一家打击乐教室教小朋友,小南即便当时不乏风流韵事,只要小米一通电话,小南都会出现。小米对他的依赖不是生活上的,更多的是精神上的。每当小米感情受挫时、工作不顺时、对自己缺乏信心时,她就需要小南的“诺言”来当作自己的强心针。
  这些年当中,他们也曾经试图在一起,毕竟互相取暖的两个人,火花是取之不绝的。但是复合的第一个礼拜,两个人都变得无话可说,压力大到令人窒息,于是再来整整三个礼拜没有联络!
  小米告诉我,就在他们谈好分手的那个晚上,他们去吃饭,两个人又回到了以前一样,滔滔不绝,甜言蜜语。
  小米常常说小南很了解她,或者说,因为他们很像,都不能忍受跟另一个生物腻在一起太久,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总是刚刚好。刚刚好到“现在什么都没发生,但是永远都有可能会发生什么”。
  第八章
  自由
  一天,小南打电话给小米,说找她吃饭,小米说过一会儿要去上班,现在不想出门。于是他买了三明治去她家,吃完小米赶着出门,他送她去,经过安和路信义路口的婚纱店(现在挂着林志玲的海报),他突然问小米:“你如果结婚,会拍哪一种婚纱照?”
  小米把脸一扬,冷冷地说:“最讨厌婚纱照了,如果结婚才不要拍照,麻烦死了!”
  “我同意,麻烦又浪费钱。”小米相信小南在暗示什么,虽然小米还是觉得自己不会嫁给他。
  两天之后,小米去看《落跑新娘》,出了戏院听手机留言,是小南,“我要结婚了,新娘你不认识,我一直没跟你讲,因为不到最后一秒,我都不能确定。对不起啦。我什么事都跟她说,她不相信我们只是朋友,所以我必须很正式跟你说,我们只是朋友,我爱的人是她,她现在就在我身边……”
  这世界上有比这个更滑稽的事情吗?
  他高兴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,那是他的自由,但他有必要一直隐瞒吗?不到最后一秒不能确定?那他根本就是永远不能确定!他们要怎么拍结婚照,那是他们家的事,有必要来告诉我吗?这是“朋友”的行为吗?还有,最不可原谅的,有必要在她面前打电话来羞辱我吗?“不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”,这不是小学生都知道的公民道德吗?
  小米在手机里说她没有掉眼泪,她说她很好,终于解脱了,不用再为小南的幸福负责,所以开着她的黑色吉普车把台北市绕了三圈,她说,她觉得很可笑,对于过去的十三年都相信他的诺言,可笑的是自己。我说这一圈绕完就回家吧。后来小南是何时结婚的,我们并不知道,起码这群至死护卫小米的朋友都不知道,只知道从消息曝光那天开始,再也没人从小米口中听到小南这两个字。
  故事并没有结束。
  惟一活着的方式
  小米一直到今天才跟我说。
  其实这几年每到生日,她都会收到他的e…mail
  就是一句话——
  HappyBirthday
  每一封她都存起来。
  每隔六个月,小南生日的时候,小米就把同一封信回传给他。
  我笑她那么沉得住气,那么耍心机,小米说:“我连他结婚的事都没问过……多写一个字,都会心痛……”
  于是每一年的生日祝福,就是惟一可以知道他还活着的方式,或者说,知道他还有一点点在乎自己的方式。今年生日已经过了,已经过了三十六个小时,小米都没有收到小南的讯息,她开始慌了。我要她直接写信去问。“那怎么可能……他忘了就忘了吧!”说这话的时候,小米的声音像是一口水咽不下去。
  几天过后,我收到小米的简讯。
  “今天晚上十一点五十六分我才收到他的祝福。
  原文如下TherearethingsIcareabouteverydaybutcanonlysayitonceayear。Sorryaboutthedelay。(有些事我每天都挂念,但只能一年说一次。迟到了,对不起。)
  几天后,无意间在路上碰见初中同学,他是刚从上海回来的,聊天时我好奇地问起小南,同学跟我说,你不知道他已经走了吗?
  “去哪儿了?”
  同学说:“天国。”
  然后是可想而知的短暂对话,“不好笑”,“你有看到我在笑吗?他走了快一年了。”
  我感到一阵晕眩,晕眩过后,我想到小米。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我们没人知道,小米也不知道?因为我们从小南说要结婚之后,就几乎拒绝听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。但前几天的那封e…mail是怎么回事?
  我翻出早已不用的通讯录,壮着胆子打去小南的家,也不知号码是否还管用。
  第九章
  有三个日子改变了
  一个年轻女人接起了电话,说是小南的姐姐。我表明身份,问候了几句,最终忍不住问了她,如果小南早就不在,怎么会有e…mail?她哭了出来,小心翼翼地跟我说:“请不要再追究这件事,这是小南走之前要我帮他做的。他要我每年帮他发一次e…mail,我忘了,过了快一个礼拜才想起来。”小南姐姐要我守住秘密,但这样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了永远呢?
  但要我去跟小米戳破,那也是不可能的,要讲也不会是我讲。我跟小南姐姐多问一些情况,病因是脑肿瘤,时间呢,发现时是四年前,后来都在大陆寻求另类疗法。四年前?那不就是小南给小米留话说要结婚的那年?
  “那小南的太太呢?”
  “什么太太?小南没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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